秦旃檀的指甲微微嵌進掌心，神智比起往常異常清醒，她一步一步往洗手間走去，高跟鞋落在地面的聲音，清晰而堅定，眼神平靜而毫無畏懼。

剛走到轉角的地方，後面突然生出有一陣風，然後是一陣輕輕的腳步聲。秦旃檀還沒來得及轉頭，口鼻就被捂上了。秦旃檀很快明白這是□□，指尖狠狠抓著掌心保持清醒，下意識地開始閉氣，身體放松做出被麻醉的樣子，放棄了掙紮。

就在她覺得要喘不過氣了的時候，捂著口鼻的布松開了。

雖然第一時間選擇了閉氣，但還是或多或少吸進了一些，腦子開始昏昏沈沈，失去意識前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，口氣帶了幾分命令，“放到車上去，別傷了她。”

秦旃檀突然有些想笑，阿肆，是你嗎？

你到現在還記得別傷了我，我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啊。

秦旃檀估摸了已經過了半個鐘頭的樣子，她還在車上，眼睛被蒙了眼罩，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。動了動指尖，發現手腳都被縛住了，微微蹭了蹭，秦旃檀發現居然用了棉繩。

驚愕之餘，頗有些苦澀，這是怕自己掙紮的時候傷到自己嗎？何必呢，抓都抓了，這樣的細枝末節為什麽還要註意得那麽細致，為什麽還一定讓我感動心軟？

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況，應該沒人搜過她的身，手機還放在褲兜裏，不知道這個地方還有沒有信號，也不知道師兄能明白應該怎麽救自己嗎？

汽車開在路上，噪音有點大。秦旃檀仔細辨認了一下，是輪胎碾過石子的聲音，還有窗外悶悶地風聲。看來應該是往郊區走，車速還挺快。

就在她胡思亂想了十多分鐘的時候，車停了，剎車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非常刺耳。

車門被粗暴地打開，冷冷的夜風頓時吹在臉上，頗為不好受。秦旃檀暗自估計現在自己應該是已經在Z市的郊外了。

後背受到一股力，好像是有人要推自己下去，秦旃檀被縛手縛腳，一個不穩差點就直接跟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。這滿地的石子，要是摔一跤估計就破相了。

“住手。”阿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，帶著幾分克制的不悅和特有的威嚴。

然後，秦旃檀就感覺身子一懸空，自己就落進了一個懷裏，除了熟悉的感覺還有淡淡的血腥味，秦旃檀不自覺地皺了皺眉，難道傷還沒好，按說不應該啊。估計是又添新傷了吧，秦旃檀這樣想著，身子微微挪了挪，怕碰到他的傷口。

突然感覺抱著自己的手臂僵了僵，秦旃檀才反應過來，她現在的狀態應該是被麻醉了呀，為什麽還會動，不會是暴露了吧。可阿肆什麽也沒說啊，應該是不打算拆穿吧。

“二哥，你對這女人怎麽那麽照顧啊。”一個大大咧咧的男聲在後面響起，“他是老大死對頭的女兒啊，現在讓她受點苦，等會還乖點。”

“你的話太多了。”阿肆不留感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。

估計走了五分鐘的樣子，秦旃檀感覺他們在上樓，重力作用下，秦旃檀不受控制地往他懷裏縮進去，腦袋已經貼著他的胸口，阿肆的心跳聲穩穩地傳到她的耳畔。

她想往外挪挪，阿肆突然低頭，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，“別亂動。”

秦旃檀身子微僵，脊背不自覺挺了挺，心裏暗道果然早就被發現了吧。可他不說破是打算包庇自己嗎？之前我說的話他聽不懂嗎？

是不是傻啊，明知付出毫無回報，何必呢？秦旃檀在心底微微嘆氣，索性放棄了掙紮，直接地往他懷裏縮了縮，整個人就都被他圈在了懷裏。秦旃檀自暴自棄地想算了，抱抱就抱抱吧，反正又不會少塊肉。

估計大概是走了三樓的樣子，秦旃檀在心裏數著樓梯，感覺自己被放下，然後坐在了椅子上。她輕輕聞了聞，空氣裏有一股子塑膠味，應該是密閉的房子，感覺空氣不太流動。

“都出去吧，我在這就夠了。”阿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
然後秦旃檀就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，接著是落鎖的聲音。鎖上了？這是要幹嘛？

正在心裏盤算著，就感覺阿肆的手指輕輕撫上了太陽穴，她本能地想要躲開，卻又不能躲，只能梗著脖子不動。然後眼罩就突然被除掉，她還是閉著眼不敢睜開，長時間的黑暗讓她無法一瞬間適應光亮，白熾燈帶著熱度的光透過薄薄的眼皮刺進眼球，頓時有些酸澀。

“睜開吧，這裏只有我們兩個。”阿肆的聲音響起，帶著說不出的幾分情緒。

秦旃檀猶豫了一下，緩緩睜開眼，眨了幾下眼才適應這光亮，“阿肆？”

“你早就猜到了，對吧？”阿肆黑黑的眸子看著她，“你這麽差的演技也就是遇到了我。”

秦旃檀看他一眼，輕聲道，“我就是知道是你，才沒那麽註意啊。”

阿肆楞了楞，眸子閃過一絲驚訝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
“阿肆，你們抓我要幹嘛？”秦旃檀雖然覺得這樣利用他很不對，可她還是想盡可能多知道一些，這都是談判的籌碼啊。

阿肆直直看著她，黑黑的眸子幾乎要把人吸進去，“你想利用我？”

“不願意說就算了，我們本來也就是不同——”

阿肆的手指撫上了她的唇，秦旃檀下意識地不再開口，阿肆的聲音奇異地染上幾分誘惑，輕輕地想起，“只要你跟我在一起，我就救你出去。”

“你，你把手拿開。”秦旃檀還是不可避免蹭到他的手指，臉頓時紅了。

阿肆定定地看著她的反應，眸子露出幾分笑意，語氣有些感慨，“其實我覺得趁人之危的確挺好的。就算我現在做了什麽，你也不能把我怎麽樣，對吧？”

秦旃檀沒看到過這樣的他，楞了楞，“你現在要是做什麽，我真的會恨你的。”

“反正你也不會愛我了，還不如恨我。”阿肆附在她耳畔輕笑，話裏帶了幾分危險。

一下子孤立無援的氣氛在身邊彌漫開來，直覺的危險信號讓秦旃檀眼眶微紅，“那你想幹嘛？我告訴你，你要是強迫我，我真的會——”

“哈哈，秦導倒是越來越可愛了。”一個男聲從屋子背後傳出來。

秦旃檀皺了皺眉，下意識擡頭去看阿肆，阿肆的眸子只露出一個意思，不要輕舉妄動。

本來看上去厚厚的墻壁居然自發地打開了，一個穿著筆挺，氣度透著幾分儒雅的男人從背後走出來，步履款款，倒不像走在廢棄的共廠，像是在哪個上流的酒會上。

秦旃檀的瞳孔微縮，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，“魏流？”

“秦導還記得我啊。”魏流笑著站在她面前，阿肆自覺地站在了他的身後。

秦旃檀一下子明白了，她之前一直想不通魏流明知那天要死，為什麽還一定要請她去吃飯。之前解釋的什麽拉她墊背，什麽戴罪立功都是騙她的。魏流表面上是被阿肆控制的傀儡，其實他就是號令阿肆的人。至於為什麽讓她目睹那一幕，一是為了讓秦旃檀不可能再懷疑魏流，把調查目標轉到美國，二是給阿肆救她的機會，為後來的見面埋下伏筆。原來早就算計好了，全都是騙人的。

“我當然記得，那天魏總就活生生倒在我面前，我是真的難過了一天啊。”秦旃檀語氣認真，“我那天是徒步走回家的，滿腦子都是魏總的樣子，可惜後來一直沒有消息，我本來還想參加一下魏總的葬禮來著。”

魏流笑，“秦導，你可別說什麽難過一天這種話。不然我們阿肆可要吃醋了，他為了你可是頭一次違背我的命令，一定要親自去請你。”

秦旃檀楞了楞，笑，“那也要感謝魏總那一日把阿肆借給我啊。”

“說起那天，我可是後悔莫及。”魏流眸子閃過一絲陰翳，“我沒想到秦導魅力這麽強，把我們阿肆迷得五迷三道，真的跟你去了雲南不說，還真的乖乖當起了保鏢。”

秦旃檀皺了皺眉，“那他突然消失是因為——”

“那是回來領罰的。”魏流輕描淡寫，“出了三次任務，才換來通知你一聲。”

秦旃檀感覺血液一下子回流，指尖驀地變涼，眼眶微紅地擡頭看站在魏流身後一言不發地阿肆，“阿肆，你都沒有告訴我。”

“小姑娘就是小姑娘，這麽容易心軟。”魏流好整以暇地看她，“就算說了又怎麽樣呢？也不過是讓你多同情一下。像秦導這麽寡情的人，也是少見，對人真是絕情。阿肆的付出我看了都心疼，嘖嘖。”

“那是我和阿肆的事。”秦旃檀深呼吸了一口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“魏總，我們要談的應該是你和我爸的事，對吧？”

“哈哈，不急。”魏流笑，“反正你的救兵暫時還找不到這裏，我不介意你和阿肆多聊一會，對了，忘了告訴你，這附近三百米都覆蓋了信號幹擾器。”

秦旃檀楞了楞，就看著魏流從門口笑著出去。背影帶著幾分勝券在握的意味。

然後門又被關上，接著又是落鎖的聲音，空曠屋子裏又只剩下兩個人。

“阿肆，這次沒有別人了吧。”秦旃檀已經明白他剛才那些話是說給魏流聽的。

阿肆站在那，沈默地看了她一會，“其實他說的也沒錯，你的確很絕情。”

秦旃檀怔了怔，卻也說不出話反駁。的確，自己不止一次想過要利用他，雖然最後都放棄了，但已經很對不起他了。明明不想傷害他，可每次都無意中讓他為自己付出。

“可我還是喜歡你。”阿肆無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語氣透著幾分迷惘。

良久，他輕輕嘆氣，“如果沒有林蘊藉，我有可能嗎？”

“啊？”秦旃檀楞了楞，她沒想過這個問題，如果沒有師兄的話，她和阿肆——

“算了，我知道——”阿肆語氣有些失落又帶了幾分自嘲，

“阿肆，我不想騙你，如果沒有師兄，我可能早就跟別人在一起，根本不會空等三年，也不一定會再遇到你。但如果說現在真的沒有師兄，阿肆，你對我那麽好，我又怎麽可能不愛你。”秦旃檀一字一句地道，口氣有些無奈又很肯定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後面就開始越來越虐了，珍惜阿肆最後的糖吧。

從來沒那麽心疼過男二，本來我文裏男二都是炮灰啊，結果阿肆越寫越心疼，越寫越難過。

☆、破釜沈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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